“1934,芝麻开门!”
徘徊上空的幽灵,一定对1934年的旧上海酒店住宿业,施展了魔法。
1934年,外滩发生一件大事:建筑群里唯一东西走向的“3高公寓”(我称它为高层、高颜值、高投资),历时4年、耗费500万多两白银后,终在外白渡桥畔迎来高光时刻。她就是百老汇大厦,现在的上海大厦。
外滩体面的 “屏风”
百老汇大厦的业主,是成立于1888年的“业广地产公司”(所属英商安利洋行)。隔着80多年的海上咸湿时光,我回望上海滩的1930年代,彼时公共租界泛着金色的、矜贵的地皮,几乎被沙逊、哈同这两个犹太人,牢牢把持,他们两大家在上海房地产的地位,犹如现在的腾讯、阿里,光芒四射,富可敌国。据考证,解放前全上海共有28幢10层以上的高楼,沙逊所属的新沙逊洋行占其中6幢;哈同巅峰时,则拥有地价最贵的大半个南京路。
为了像沙逊哈同们一样,从地价飞涨高回报的房地产投机中赚取高额利润,业广地产公司于1930年初在地价相对便宜的黄浦江西畔,就是外白渡桥北堍英商上海电车公司车场的原址上,动工兴建这座豪华酒店式公寓。由于大厦位于百老汇路顶端(今为大名路,1943年10月10日改名),故取名百老汇大厦。
对于酒店建筑设计师,我固执认为,一流设计师,一定要有思维“虫洞”,他们能穿越时空,以大历史的维度,理解“住宿”这个语境,预先以一种不显眼的方式,将酒店建筑自然地融入周围环境里,避免哗众取宠的视觉噪点。
我仔细端详建筑师法雷瑞(MR.BrightFraser)为当时百老汇大厦设计的建筑图稿,觉得这位来自英国利物浦、已通过英国皇家建筑师资格考试的年轻建筑师,有设计天赋,难得的是,他挺懂得1930年代的外滩。
彼时外滩,如同一个硕大的、闪闪发光的金属体,汇丰银行已用世界最时髦的建筑材料,将新楼营造成“从苏伊士运河到白令海峡最讲究的一幢建筑”。沙逊大厦则抱着成为亚洲最豪华建筑的雄心,用芝加哥镀金时代的混搭口味,给那些洋行买办带来放纵的愉悦。就在百老汇大厦30米开外,卓别林等名流入住的礼查饭店,早已土豪地亮起了中国第一盏电灯。法雷瑞这家伙,要是把百老汇大厦这单设计做砸了,就好比可口可乐刚进中国时译名叫蝌蝌啃蜡一样,必然是窘迫的、无言的结局。
所幸,法雷瑞这位1923年就来到上海“讨生活”的建筑师,凭借自己7年来对魔都的理解,站在业主角度,从实用主义出发,将百老汇大厦设计成近代摩天大楼的结构,建筑外观上没花哨的古典装饰,仅在檐部等外饰以带有艺术装饰主义风格的圆型花边图案收头。建筑立面呈两端开叉的“一”字形,巧妙解决了四冀房间的朝向和采光问题。别致的是,自大厦建筑11层起,法雷瑞用对称逐层收进的手笔,为这栋楼高78.33米、像个“山”字的“后外滩”建筑,注入内敛、稳重的元素,中和了外滩天际线炫耀的气息,给这个当时相貌粗俗的、泛着鸦片味道的码头区,安装了一个体面的“屏风”。
图片说明:“山”字形的百老汇大厦,内敛、稳重,外滩30年代一个体面的“屏风”(图片由上海大厦提供)
我有幸碰到著名风水大家赵丹青先生,向他讨教上海大厦的建筑风水。
赵先生评价道:这栋建筑,呈内弓形,矗立在苏州河北岸,她的东面是浦江饭店(原名礼查饭店),后又造起高大的海湾大厦和外滩茂悦大酒店,符合理想风水之“左青龙、右白虎”。她的北面是金融大厦,南临黄浦江与苏州河交汇口,正所谓“前朱雀、后玄武”。
赵先生进一步描述:风水格局上,河流的水,很讲究,应缓慢地流,呈内弓形状的流水是聚气的吉相,但上海大厦面临的是外弓走向的河流,法雷瑞虽为英国建筑师,但他深谙中国风水,用大楼外形的内弓造型,弥补了南面河流外弓缺陷,使大厦的风水更完美。
赵丹青先生认为,自从大厦西面的吴淞路闸桥在2009年被拆除后,外滩源和上海大厦立即亮堂起来,也减少了一种不利的刑克。
浪奔浪流间,我们笑看诗与远方
我看过一本书,是张新颖的《沈从文的后半生》,内容描述了1948年-1988年的沈从文,一个平凡生命以柔弱方式呈现的强大勇气。书封面,我印象深刻,一桥,一船。桥,是外白渡桥。船,是停靠在苏州河的小渔船。这幅速写,是沈从文1957年5月1日入住上海大厦时绘就的。
那日清晨6点,沈从文从大厦10楼客房俯瞰国际劳动节里上海的早晨。外白渡桥上,正通过由红旗、歌声和锣鼓混合成的游行队伍,时代潮流和裹挟着人群,轰轰而过。他在素描旁写道:“毛毛船还在做梦,在大海中飘动。原来是红旗的海,歌声的海,锣鼓的海。”那个时代,沈从文的眼睛依然能够偏离,心灵充满温热的况味,洞悉“热闹”与“沉静”的对比。但他最终无法逃脱宿命感的咬噬。
61年后一个清晨,我从入住的上海大厦10楼客房窗口向下望去。不用滤镜,不用美颜,我看到的是:红旗还是红旗,外白渡桥还是那座外白渡桥,苏州河还是那条苏州河。只是我嫌弃,嫌弃这条原名叫吴淞江的苏州河,过于世故,冷静,甚至没有一条停泊的毛毛船,少了码头区的世俗烟火气。
我说:苏州河啊,几十年来,下面这些事情,都是阿拉大上海当年霸着热搜的话题,侬怎么都无动于衷呢。
1939年,开业5年的百老汇大厦,被迫以低于造价数倍之代价,将产权卖给日本恒产株式会社。大厦业主业广地产公司在懊恼之余,也被痛苦收割了在上海开埠以来最贵的地产税;
1940年,20岁的歌星也是中日混血儿的李香兰,一边在纠结自己的出身即中国是“生母”日本是“养母”这个问题,一边在大厦歌唱《何日君再来》粉饰歌舞升平的“孤岛”;
1949年7月22日,出生上海青浦练塘的陈云,时任中共中央财政经济委员会主任,那年44岁的他,回到上海,下榻百老汇大厦,开启了经济战线上“淮海战役”的第一站。
1951年,“两岁”的上海市人民政府,将百老汇大厦改名为上海大厦。上海大厦,成为上海唯一一座以“上海”为前缀命名的酒店。
1958年,16岁的王寿山,惜别陪伴多年的梅兰芳,以淮扬菜厨师的身份来到上海大厦,他用梅先生爱吃的核桃明虾、鸡茸扒鱼肚、炒菠菜泥拼白烧豆腐等菜肴,向《霸王别姬》缅怀致敬;
1973年,周恩来总理和法国总统蓬皮杜站立大厦18楼露台,俯瞰外滩景致,开启中法关系新篇章。
2010年, 87岁的世界摄影大师、玛格南图片社元老之一马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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