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文作者:徐国强
《淮南子·本经训》:“昔者仓颉作书,而天雨粟、鬼夜哭。”——题记
八月十五月圆之日,仓颉手上忙着结绳,脑中想着记事新法。这一天,他的四只眼睛奇痒难耐,师父教过他,痒是叫他想。他想了一天替代结绳之法,仍是毫无头绪。吃过晚饭,他乘着月光信步走出居所,登上了大悟山顶。
大悟山,高耸入云,雄峙侯冈国北部。这一道风水上的后玄武,构成了国之北部的一道重要屏障。山后有一个山洞,长约七八里地,仓颉和小伙伴们常常从南边洞口进入,从北洞口出来,登上山顶,然后跑到杏树嘴山,在漫山遍野的野杏林里大快朵颐。
仓颉喜欢大悟山,仿佛与此山有缘,每当他来到这里,总是感到思维格外清晰。大悟,大悟,似乎昭示着此山能助人开悟。
寂静的夜里,皓月当空,给大地铺满了银色,让人心旷神怡。眺望南方,一览众山小,银月下的九龙滩,反射出一片银光。
盘坐山顶,仰望明月,他忽然心里一动:这天下共一轮日月,画个日月,谁都认识,结绳不能清晰表达和记述大自然中的万事万物,我要是用画呢?画个啥像啥,不是人人都可以认识了吗?
仿佛是打开了灵感的大门,他的思维开始高速运转:日是圆的,月也是圆的,月亮缺的时候多,而日永远是圆的,故月应该画成缺月状。日是圆形不变就画成圆的,日月同辉,一阴一阳,满为阳,缺为阴,也符合阴阳相对的原理,这样谁看了都明白是太阳和月亮。
哈哈哈哈哈,他欣喜若狂:这样一来,我用这画不是就可以表达日月了吗?既然日月不用结绳可以表达,那么万事万物不是都可以用画来表达了吗?那以后不是就可以不用再结绳记事了吗?
他忽然想起来以前外公鼓励他画画时说过的话,“把我们部落里的事情都画下来,这样后人就知道我们现在的事情了”,说的不就是这个替代结绳之法吗?
这一刻,他终于大彻大悟,明白了造字玄机,打开了通向宇宙奥秘的那扇大门。
他运足内力,一声长啸,声震四野,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。群山呼应,回声连绵不绝。
他思索着这样画下来的画该叫什么名字,再度仰望那一轮圆月时,忽然呆住了,月亮变成了娘亲碧青的脸!
娘亲带着慈祥的笑容,向他眨眨眼睛,给他传音道:“我是月亮,是天上的老娘,人人都和我有缘,人类的信息都是我来传。象形字、象形字、象形字、象形字……”
嗯,上天点化叫字,那这画出来的东西就叫字了,这就是像物之形的字。
四野万籁俱寂,仓颉神游物外,四目神光如电,进入了天人合一的状态。
当他把日、月两个象形字发出时,霎时天上一道金光与他四目的神光相接,他进入了另外一个宇宙时空。
他的大脑里一片空明,首先看到的是一轮圆圆的金色太阳和一轮圆圆的银色月亮,两个画面倏然闪过;第二幅画面接着出现,金色的太阳仍是圆的,只是中间仿佛出现了一个小点,而银色的月亮由圆变弯,那轮弯月忽然变成了上拱形,在冲着他微笑!
这两幅画面展示的,正是他造的日、月两个字。
他明白,这是上天肯定了他造的字!
哈哈哈哈,他兴奋得仰天大笑,一连在山脊上翻了几个跟头。
字成于日月,日月都在天上,他接着造天上的星字。他听师尊说过,天上光有太阳月亮没有星星也不行,星星之光,陪伴月亮,星星围绕月亮行,众星捧月放光明。每个星星都有名,都是月亮带的兵,个个都要听月令。人人都要当明星,都能像启明星一样为别人送光明。
星是宇宙的儿女,是天上三宝之一,是宇宙的组成部分。天上一颗星,地上一个人,星人一体。人在日下生,有了太阳才有万物的生长,才有了人类赖以生存的物质基础。人星都在日下,日西落而星生,夜晚来临,故星字从日从生,日在上,生在下。他用五个圆圈表示星星,用一棵植物表示生长,日下的植物才能生长,寓意星星也是因日而生的。
造出日、月、星等字以后,仓颉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,在山洞中沉沉睡去。正酣睡间,他的耳际突然传来一阵鬼哭声,睁眼观看,山洞里挤满了无数的鬼魂,一时间嗷嗷的鬼哭声大作。
出得洞来,只间大悟山、杏树嘴山上都挤满了鬼魂,幽光闪动,数不胜数,遍地都是森森鬼气。千奇百怪的鬼类,死因不同,呈现不同的恐怖相貌,鬼哭狼嚎声震四野。
他四目神光并不惧鬼,反倒是鬼类不敢靠近他,离他三丈左右。从小娘就告诉过他,大自然有很多奥秘,狗不乱咬,蛇不乱叨,冤都有头,债都有主,恶鬼不缠无因果之人。
仓颉喝问:“尔等为何在此喧哗?”
一名女子模样的鬼首领越众而出,匍匐在仓颉面前,“仓圣爷,我等皆因您而来,您造出了文字,三界为之震动,我等有悲有喜:悲的是我们为人时没有赶上这个好时候,智慧未开,大部分鬼类行事不合天意,沦入鬼道;喜是因为您今晚造出了文字,我们虽然晚了一步没有赶上,但我等明白了道理,日后轮回也有了明路,因而悲喜皆哭。”
“哦”,仓颉首次听到鬼话,觉得十分有趣,静等鬼首领的下文。
鬼首领看了看仓颉的表情,壮了壮胆说:“我手下的这些鬼魂,有的是因为前世造孽,死后沦为鬼类;也有很多善良之辈含冤而死,他们不愿进入轮回,苦守报仇之志,等待时机,待仇者气数尽了索其性命,故死后沦为孤魂野鬼。
我们本来可以凭借人们的怕鬼心理在世间兴风作浪,得到在人间得不到的东西,可您创造的文字,对我们就像是巫术一样可怕。我们这些鬼类对人要通晓天地玄机尤为恐惧,人们学会使用文字以后,天机将泄漏人间,天地间的许多秘密都将大白于天下,文字开智化愚,混沌变为清晰,人就会用文字来制服我们,人力能够征服自然,自然也能胜我们鬼力。我们又不知道如何解脱这副鬼身,这个世界再无我们的存身之所。还有的是哭文字造的晚了,早死无后的人,家谱族谱无名,就永远无声无息了,所以大家才哀号不止。我们今晚是闻您心声而来,并非是来捣乱。我们盼这一天久矣!我已等了无数岁月。”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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仓颉造出字的一刻,在天界引起了巨大的震动。
漫天飞舞的金光和强烈的宇宙轰鸣,把天宫里正在修炼的众神从定中惊醒。
女娲大神自回天以后,天宫第一次发生此类事件。于是,急召值夜神问道:“天宫异变何因?”
“禀大神,属下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。我已探得,震波随着金光而至,均来自下界。”
道德天尊闻听,拂尘轻挥,天宫周围的七彩祥云立时消散。众神俯瞰下界,只见一座山头上,一四目少年正端坐入定,四目发出灿灿金光,直透天际。
众神收回目光,只见空中金光仍在舞动不已。细看之下,金光在舞动中,组成了一幅幅画面,全为大地上事物的像形。
看到此,女娲大神心中已然明了。天上一天,地上一年。盘古大帝十几天前安排神灵下界的往事浮现眼前。她按捺不住心中的欣喜,高居在众神之上宣道:“各位道友莫惊,天界无事,是盘古大帝下的道种在人间结果,文神造出了文字。”
众神爆出一片欢呼。
盘古大帝对天界管理科学有序,早就施行了责任制。地上一个人,天上一颗星,众神都有自己对应的教化任务,根据人的言行在其对应的功德树上记录功过,有了文字再实施教化就容易多了。
这一夜,天界众神彻夜狂欢,无一神再入定中。盘古大帝回宫后,也加入了庆贺的行列。
天上众神庆贺字成,天宫大放光明,吸引了仓颉和众鬼的目光,纷纷抬头望天,见到的是一派从未有过的璀璨夜景。
在众鬼望天象时,仓颉取相女娲娘娘,开始造娲字。
娘娘为女性,他先刻一个女子形象;娘娘造人,得管子女们吃喝,做饭得有锅,鬲鼎就是人们常用的锅,以鬲代表锅,他刻了一个鬲鼎形状。合起来,就是一个使用鬲鼎烹煮食物的女人。
娘娘化育人类,把饭做好了,喊她的子女们:“娃,娃,回来吃饭了。”所以,字形采用“女”作边旁,采用“呙”作声旁,读“娃”音,和化字音相近。
他扬手把娲字打到空中的屏幕上:“仙子你看看,娲字怎么样?”
娲字无比传神,活灵活现。白莲仙子入目就惊喜不已:“仓大神,您真是神了,这正是当年的场景。娘娘每天用鬲鼎给子女们做饭,喊小娃娃们吃饭。为了保护孩子们,还专门捏了两只泥狗,放在陈地淮阳的人祖庙看守神门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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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界狂欢的神列里,金星大神舞到谷雨神面前时,从金光中示现真身,笑对他说:“道兄,你啥时候变得这么吝啬了?人间出现了天大的喜事,您这尊大神就没一点表示?”
谷雨神有些茫然:“天界法则甚严,就连下雨的点数都是规定好的,天网编程中没有的程序,得有大帝的手令或是口谕,不然,谁敢擅自做主向凡间示降神迹?”
金星大神意味深长地留下八个字:“变则通达,助史留名。”说完,幻化成金光融入金团。
谷雨神停下了舞步,看了看那最大的灵团,那是盘古大帝欢快的身姿。再想想金星大神的提醒,忽然醒悟:神人同喜、天地史册留名的好事,大帝怎么会怪罪自己?易中不是还有个“变易”吗?万事变化无常就是变易。再说了,文字出世,以后要是都只顾学字,误了农时,田园荒芜,那可就不好了。干脆我就下一场谷子雨好了,提醒和警示人们别忘了农时,这样以后人们到了这一天,就知道季节到了,我这不也是在办好事吗?
想到这里,他即刻幻化为一条金龙,来到仓头上空盘旋,一声声龙吟,把熟睡中的人们唤醒。“天哪,龙王爷显灵了!”“乖乖呀,要出大事了吧?”地面上传来人们一声声惊呼。
金龙飞回天庭,谷雨神挥手从空中招来雨盘,那是一幅人世间的地域分布图。正在考虑要往哪里示降神迹,盘古大帝舞到他的身边,地图上出现了几个闪闪发光之处。
谷雨神心中大喜,知是盘古大帝亲自点化,也等同于大帝的手谕。振臂之下,暗藏在他身上的百宝囊全部打开,谷物囊中的谷子化为谷雨飘洒而下。
“沙沙”的雨声打在众鬼身上,一片荧荧的绿光闪动之后,众鬼魂齐聚在鬼柳树下躲避。
“天雨非雨乃粟啊!”一鬼大声惊呼。粟雨不湿体,众鬼魂哗地一声重新散开,争接从天而降的粟雨。
白莲仙子率领众鬼跪拜,齐声诵道:“恭喜仓圣爷,贺喜仓圣爷,文字出世,天奖粟雨,三界同贺,流芳万世!”
待众鬼贺完起身,仓颉问:“这场谷子雨是否早由天定?下的范围有多大?”
“正是。我听女娲娘娘说过,日后圣人出世,天会下一场粟雨,是盘古大地早就安排好的,粟雨择地而下,凡是以后您要去的地方都下了,这是对您的嘉许,也是为了让史书记载下来这段神奇的历史,让世人认识文字的神圣,认识您四目的神奇。”
一声鸡鸣,群鬼蓦然散去。
白莲仙子此时已不惧鸡鸣之声,她接着道:“修仙有五个不同的台阶,即鬼仙、地仙、人仙、神仙、天仙。我已修到人仙,故可以幻化为人形。这一世,我将借您之力修成天仙。我会全力以赴伺在您的身边,您有事尽管吩咐,小女子无不遵从。这两日我将组织鬼们暗助下粟雨的地方集中收藏粟粮,小仙暂先告退。仓圣爷您多保重了,日后小女子再来拜见。”
说完,她化为一团青烟腾空消失。
……
仓颉四目神光内敛,摸摸山峰上,谷雨足足有一尺多厚。他向天上三拜九叩,敬谢天恩。
黄帝也在梦中,大鸿正向他报告:“禀盟主,蚩尤起兵三万,已经快攻到我黄帝宫了。”
“快通知各盟国准备迎敌。”
“盟主,来不及了,通知各盟国没有十天半月人来不到的。”
“快去查查我大军现有多少粮草。”过了一会,巫咸匆匆赶回复命:“禀盟主,查不清楚,那些绳疙瘩受潮霉烂,有的被鼠咬坏。据属下估计,我们的粮草只够一万大军用半个月。”
兵马未动,粮草就要先行。黄帝着急上火,亲到绳库查看,可那堆绳疙瘩就像一团乱麻,理不清,扯更乱,把他急出了一身汗。正要动怒,自己的身上又长出了一只手,很快就帮他把绳结理清楚了。
他抓住多出来的那只手,正要看看是怎么回事,忽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。
梦被打断,他不由得心中一阵恼怒。只听巫咸在门外叫道:“盟主,您快起来看看,有大事发生了。”
黄帝披衣起身,来到屋外,看到巫咸正仰脸向天,双手在接着什么。他也伸出双手,感觉有东西滚落手中。
巫咸激动得喊道:“盟主,天降粟雨了。”
看看手中的粟米,黄帝大喜:“天雨粟粮于夏国,是上天显示的祥瑞之兆啊!真是天助我也!”
他早就立下了一统天下的雄心,刚刚在梦中,还在为粮草不足而犯愁。可眼前的粟雨,这么巧就解了他心中的愁。
望望晴朗夜空中的灿烂星光,手接天降的粟米,他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寻常,吩咐巫咸说:“快去查看粟雨从何地下起!”
回屋后,黄帝再也难眠。夏国立后,文明初开,百事待举,且部落联盟日渐扩大,事务越来越繁重,记事仅靠结绳已经不能满足需要。那些绳疙瘩也常常让记事的人出错。几天前,在一次祭祀时,管事的人竟把祭品都搞错了,使他不胜烦恼,寻找新的记事方法就成了当务之急。
多出来的那只手是啥意思呢?梦中情景一一回放,天雨粟粮是否与他的梦有关?他心中充满了期待,索性不睡了,叫上大鸿,出宫加入到查找粟雨源头的队伍中,向着侯冈国方向急速而来。
这天的午夜,正在安睡的蚩尤也被值夜的兄弟叫醒。他起身走出室外,问道:“有啥急事?”
值夜的蹲下身子,在地上摸索着说:“大哥,你摸摸看。”
山上尽是土石,但他仍抓起了一把粟米。
天下粟雨,千古奇观!在他的记忆中,从未听说过此等奇怪之事。
他全无了睡意,立即吩咐道:“查查这粟米都下到啥地方了,另外,等留在滍水边的兄弟们有信,就赶快来报我。”
侯冈国里的人们夜里都听到了鬼哭声,起来一看,遍地粟米,民众一片沸腾。
侯冈仓和老首领在还没有找到仓颉时就发出命令:抢储粟粮,人腾窑搭棚住,粮食入窑。
沙河南岸华国首领炎帝、鲁阳古大湖西岸的西陵国首领嫘祖,此刻也在循着粟雨的厚薄,赶往仓子头。
徐国强撰 今日北京网特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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