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人说基层累、基层苦,有人说基层很舒服、没人管……基层到底什么样?基层干部到底如何工作?2017年3月1日,我来到江苏省南通市如皋市如城街道,开始为期6个月的挂职工作与生活,切身感受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基层。

　　“有新房无新村”“室内现代化、室外脏乱差”“垃圾无处去、污水到处流”“光知道打麻将、不知道讲文化”……至今,很多人对农村的印象还是“脏乱差”。但我看到的农村却不是这样。

　　当我第一次踏入顾庄村,仿若进入一个精致的田园。古色古香的门楼上写着“顾景怡颜”四个字,正后方是假山、盆景、流水构成的小景观。景观的两边楼房错落有致,是村社区和一些商户的所在地。沿着主路一直往下,各具风格的特色庭院就会出现在视野中,这些是顾庄村民自己的“小洋房”。

　　村庄成为特色景点,庭院变身精致小品。顾庄社区党总支书记明正奎告诉我,顾庄有国际盆景艺术大师1名、高中级农艺师162名、花木经纪人362名,花木盆景出口11个国家和地区。2016年社区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达32800元,花木盆景产值超过10亿元,旅游收入超过500万元,“相当于家家户户都有一个植物银行。”他说。

　　如今,农村不再是“回不去的故乡”,而是可以寄托乡愁的故园。

　　以前自己生活中不与社区打交道,不明白社区干部整天忙些什么,总有种“他们很闲”的错觉。直到我去到长巷社区,和社区工作人员一起工作,才发现社区工作中细碎的点点滴滴构成了老百姓便捷生活的全部,难怪大家都会称社区书记为“小巷总理”。

　　走进社区,没有想象中的好条件:介于一层和负一层之间的位置,一个不算太大的房间,8个工位前各有一台电脑。一台旧空调,但是没有什么制热效果,冬天主要依靠喝热水和自己准备的暖手袋保暖。

　　社区办公室也不像我想象中的安静。大门永远开着,时不时地居民来了,这里立马变成菜市场,叽叽喳喳,要想说的话让别人听见,你得扯着嗓门“喊”。对着听力不好的大爷大妈,你要充满耐心地多“喊”几遍。有时候嗓子喊哑了,只能自我安慰,这里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,永远不会觉得冷清。

　　社区的工作人员也很“神”。就拿坐我对面的吴新凤来说,你报出一个常住居民的名字,她可以立马告诉你此人的具体住址、家庭情况乃至于电话号码。你报出一个具体的住址,她会告诉你这个地方现在是不是租出去了,如果房主搬走了她甚至还能告诉你搬去哪里了。当我表达对她的叹服,她却一笑置之说“这没什么,大家都是这样。在这个社区工作十几年了,要是这点信息都不知道,不是白干了!”

　　医保报批、退休年检、残疾人认证……吴新凤手头上每天都有一摞子的表格要填写,我问她每天做这些不烦吗,她告诉我说不烦是假的,但事情总需要有人来做,你不做就意味着这些办事的居民不能按时拿到自己的证明、补助金等等。

　　一名合格的社区工作人员得什么工作都能做,什么怨气都能受,什么责任都能担。虽然社区对每个人都有具体的工作划分,但每个人都要掌握所有人的工作内容。这话听起来有些绕,实际就是说你在社区得是一名全能选手,这样一旦同事因为开会等不在岗,你可以接替他帮居民办理所需业务,“道理很简单,你不可能让居民在这里等办事的人回来。”吴新凤说。

　　岁月静好,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。

　　在我的印象中,干部总是西装笔挺,头发梳得整整齐齐,戴着一副眼镜,拿着文件,给人一种文质彬彬的感觉。直到我见到宗岱村党总支书阚志伟:中等身材,个子不高,皮肤晒得有些黝黑,衬衫的两个袖子随意撸了上去,裤脚上甩着泥点,一双皮鞋穿得发旧,就像一台需要保养的老爷车。

　　宗岱村连续3年在如城镇村综合测评倒数第一,工作班子长期不团结,群众三天两头上访,2016年被南通市委市政府确定为市级经济薄弱村……面对镇上的“老大难”,阚志伟告诉我,镇上让他到宗岱做书记的时候并不想来。到任的一天,他就和镇上的领导被村民锁在村委院子里出不来。

　　阚志伟此前都是在机关工作,从没有过村社区工作经验。为尽快摸清村里的情况,他买了辆自行车,没事就在村里转悠,到各村小组开会,发现村里排水问题严重,影响苗木收成。阚志伟力排众议,下决心把村里的排水渠全部硬质化。今年7月,正是气温最高的时候,稍微动一动就会流汗。为了做通村民的思想工作,他带领村干部每天早上四五点挨家挨户上门劝说,让村民尽可能自己移走苗木。

　　“村里工作靠张嘴,没什么别的好办法,就是一遍遍劝。我们经常是车轱辘话说好几轮,嘴皮子都要磨破了。”考虑树苗移植的存活率,清出350米长的土渠少则10天,多则一个月。就这样,一点点地原本被苗木盖住的土渠和公路慢慢露了出来。

　　为了苗木清理工作,阚志伟还进过派出所。一位姓钱的村民在刚挖的渠边种了一排小橘树,村里要求清理,劝了多次也不管用。阚志伟带着一个村干部就把这排橘树挖出来。夫妻两人来到阚志伟的办公室“闹”,桌子、电脑全砸了,还把他的衣服撕坏了。就这样,他和这两口子一起进了派出所。他耐心解释,还请求派出所不要拘留这对夫妻。

　　我问他为什么,阚志伟戏谑地说因为自己做过城管的,所以不怕刺头。“这种时候如果退步,以后工作更难开展。做实事,就不要怕得罪人。”他让我看到了村干部的另一面:硬气。正是他与老百姓的不打不相识,才和村民有了交情,才逐步提升班集体在村民心中的印象,让村民知道班集体是能做事的,并且做的都是正事、实事。

　　“村里做事情有时候就是全凭一张脸,看你面子够不够。像我不是本村人,来这工作就必须树立威望,让村民信任我,这样在村里做事情才能执行得下去。”阚志伟说。